省政府,常务副省长宁方远的办公室,气氛庄重而静谧。祁同伟身着笔挺的警服,坐在宁方远对面的椅子上,身姿挺拔,汇报工作的声音沉稳有力,带着一种经过千锤百炼的精确。 “宁省长,根据近期各地市上报的情况以及省厅掌握的信息来看,目前汉东省整体的社会治安形势基本平稳,未发生大规模群体性事件和影响特别恶劣的刑事案件。”祁同伟翻开手中的文件夹,条理清晰地陈述着,“虽然沙瑞金书记和李达康市长之间的博弈焦点集中在京州,特别是光明区,但其他地市也难免受到波及,一些干部出现了观望情绪。在这个关键时期,公安系统的稳定至关重要。我已经分别与几个重点城市的公安局长通过电话,强调了特殊时期维护稳定的极端重要性,要求他们务必守土有责,确保治安大局不出任何纰漏。” 他略微停顿,观察了一下宁方远的反应。宁方远靠在宽大的皮质座椅上,手指交叉放在腹部,神情平静,目光深邃,让人看不出喜怒。 祁同伟继续汇报:“下面的人现在执行省厅的指令还是比较到位的。”他这句话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自信。以前他只是公安厅长,虽然位高权重,但毕竟只是厅级,一些资历老、背景硬的地市公安局长未必完全买账。但现在不同了,他是副省长兼公安厅长,是名正言顺的省领导,更重要的是,他背后站着宁方远这棵参天大树。那些地市局长们只要不傻,都知道在这个时候该听谁的。 “关于京州方面,”祁同伟将话题引向核心,“自从光明区区委办主任的位置被搁置后,表面上的争斗似乎平息了一些,给人一种僵持甚至缓和的感觉。但根据我们了解到的情况,田国富书记那边并没有放松,他派了人,正在配合白景文,对光明区过去几年的项目记录、财政账目进行梳理,目前看来,似乎还没有取得突破性的进展。” 他提到“没有突破性进展”时,语气平稳,但内心其实也捏着一把汗。他知道光明区底下埋着多少雷,任何一颗被挖出来,都可能引发连锁爆炸。 “另外,京州市局的赵东来,前几天去了一趟光明区分局,接触了局长程度。”祁同伟补充道,“不过,程度的态度很暧昧,客客气气,但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表态。赵东来这步棋,看来是没走通。” 听完祁同伟的汇报,宁方远缓缓坐直身体,端起桌上的茶杯,轻轻吹了吹浮沫,呷了一口,才不疾不徐地开口,声音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从容: “程度这个人……他最终肯定会倒向李达康,或者说,倒向赵立春那边。” 祁同伟目光一凝,认真倾听。 “我前两天调阅了一下他的档案,也侧面了解了一下他的为人。”宁方远放下茶杯,手指在桌面上轻轻点了一下,“这个人,能力是有的,但有个很突出的特点——重情义,念旧恩。这一点,同伟,倒是跟你有些相似。” 祁同伟心中微微一震,面上不动声色。宁方远这话,看似随口一提,却仿佛一根细针,轻轻刺了他一下,让他想起了自己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往和同样因为“知恩图报”而做出的选择。 宁方远没有深入这个话题,继续说道:“程度是赵瑞龙一手提拔起来的,他对赵瑞龙有很强的报恩心理。只要赵瑞龙开口,他一定会站过去。现在他没动,可能是李达康至今还不清楚程度与赵瑞龙之间的这层特殊关系。一旦这层窗户纸捅破,程度就是李达康在光明区一颗重要的棋子。” 祁同伟默默点头,将宁方远的判断牢记于心。领导看人,果然一针见血。 “所以,我们不能把希望寄托在程度的‘中立’上。”宁方远话锋一转,目光变得锐利起来,“你上次汇报过,省厅刑侦总队那个队长……叫什么来着?他的小舅子,是不是在光明分局当副局长?” “是的,宁省长。”祁同伟立刻回答,“刑侦总队长张立军,他的小舅子赵志刚,是光明分局分管巡防的副局长。” “嗯。”宁方远满意地点点头,“这条线要用起来,而且要用好。你回去亲自安排,一定要确保这个赵志刚在关键时刻,能够发挥作用,至少,要保证光明分局不能完全被程度掌控,不能在关键时刻给我们‘瞎捣乱’,干扰白景文同志的工作。必要的时候,甚至可以让他动一动,给程度制造点麻烦,分散一下他们的注意力。” “我明白,宁省长!回去我立刻亲自找张立军谈,把工作做扎实,确保赵志刚那边绝对可靠,随时能够执行命令!”祁同伟挺直腰板,郑重承诺。他知道,这步暗棋至关重要,是在公安系统内部与李达康争夺光明区控制权的关键一环。 汇报似乎到此结束,祁同伟正准备起身告辞,宁方远却像是忽然想起什么,用一种意味深长的语气补充道: “同伟啊,这件事,不仅仅关乎当前的局面,也关系着育良书记能否平稳落地。你要多用点心。” 祁同伟正要站起的身体瞬间定住,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了一下!高育良!老师! 宁方远这句话,信息量巨大!这几乎是在明确告诉他,高育良的前途命运,与光明区这件事的处理结果紧密相连!如果光明区的问题顺利解决,挖出了赵立春体系的根子,证明了高育良“迷途知返”的价值,那么他就能安全着陆。反之,如果出了岔子,或者让李达康、赵立春他们掩盖了过去,那么高育良很可能就会被当做妥协的筹码被抛出去! 祁同伟瞬间想起了上次在高育良书房,老师的提点——“支持白景文,要讲究时机”。原来,那个“时机”,并不仅仅取决于沙瑞金和李达康的博弈,更取决于他们这些具体执行的人,能否在关键时刻,撬动光明区那块坚冰! 一股混合着责任感、紧迫感和一丝兴奋感的情绪涌上祁同伟心头。他深吸一口气,迎向宁方远深邃的目光,用力地点了点头,声音低沉而坚定: “请您放心,宁省长!我知道轻重,回去一定安排好!绝不会出任何差错!” 这一次,他的承诺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沉重,也都要坚决。这不仅是为了宁方远,为了自己的前程,更是为了那位对他有知遇之恩、如今命运系于一线的老师——高育良。 离开宁方远的办公室,祁同伟的步伐变得异常沉稳有力。